黃海鳴說:當一個人他沒有什麼自主性的時候,當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集體人時,他們似乎非常願意繞著一個政治或是宗教中心四周,住在那個地方...
 

場及重疊場的可能性

講者:黃海鳴

巴黎第八大學美學博士,現為台北師範學院美勞教育系專任副教授。造形藝術評論家,並擔任多項展覽策劃人。

時間:1996/05/21 PM7:30

全文:

前言

今天的題目是「場及重疊場的可能性」,討論的最後會引申至「解構場」,關於解構的概念,我會在下次詳細說明,而今天先就三種場做提出。

當今台灣對於「解構」的討論是場大混戰,在缺乏解構、主體性的基本認識之前,便侈言闊談,最後落得一塌糊塗,才發現又回復到尚待釐清的「結構」範疇中,所以我將詳細說明「結構」的概念,再漸次討論所謂的「解構」。

區分方格子均質空間/同心圓空間/透視空間

方格子均質空間—幾何、平面空間

第一個結構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方格子結構」,基本上是地表上的矩正劃分,然後可以指出某某人在什麼地方,又某某人在什麼地方,這時每一格的重要性都一樣,上下左右均質,人與人的距離非常明確,只要就格子的標示便能確知距離。這種空間很科學,但與實際上的感覺不合,例如你住在鄉下的三合院,距離遙遠才有另一人家,你在家裡多少會覺得位處空間的中心,另一人家也是如此的情況,而不會自認為是這整個方格子結構中的某一標點,而若兩戶人家經常往來,中間形成連結,會造成方格子結構的重劃。

同心圓空間—從最原始到最複雜的整體空間經驗模式

定居的農業民族因為固定於一處,所以非常清楚他們的座標位置,他們會在聚集處起蓋廟宇,然後圍居四週,並且彼此認同此處是世界的中心,與心中的神明連結。這是結構化的地區,何謂結構化?就是這地方是神的應許,人按照階級區分居住於此,並以圍牆圈圍。

至於遊牧民族,在一片大沙漠中,這邊有人搭個帳棚,幾公里外又有人搭個帳棚,每個地方的人都自認為是世界的中心,他們沒有固定的居住定點,所以心中完全沒有方格子的座標系統,但他們有個方法就是帶著世界的中心,比如說一根柱子或約櫃之類,在沙漠中到處遊牧,行至落腳處就把柱子樹立起來,成為一個世界的中心,這種結構普遍於原始社會及至現在。

中國人看空間時,常有虛實的處理,是否科學?嚴格說來應該很科學,至少非常符合人的實際經驗,因為我們看景物時,絕不會如同相機的效果,可以拉出極遠的景深,而且前後左右所有景象皆清楚,這是只有透過儀器才有的情況,而人的經驗是:近距離的景象清楚,遠的不清楚;近距離的景象是立體的,遠的則是平面的;視野中心沒有變形,邊緣則變形,所以中國的虛實空間,其實是非常真實的表現,就像我們熟悉於日常生活所處的空間,範圍之外的就不一定,中國人的世界,焦點之內清楚真實,焦點之外模糊,於是劃分出可見與不可見的世界。例如在台灣,我們可以說看得見台灣而看不見美國,雖然透過相片、電視等媒體可以看到美國,但絕對不真實,因為原本的對象應該是立體且富有動態變化,眾多面相下的構成,但是透過相片、電視等所見,只是整體的局部而已,雖然可以看到美國的形像,卻無法真正觸及與對應真實的對象,所以只要是透過媒介的再現,就永遠會導致可見與不可見的部份,所有的再現都是片面的、局部的。

透視空間—強勢、但局部及切片的空間

另外一個常見的結構,就是透視學的空間,透視學空間剛被引進中國時,很遭排斥,但漸漸地大家也就習慣了,當我唸美術系時,許多人甚至包括老師都說:中國的空間實在是沒有道理,處理遠近時畫個雲就解決了,當時覺得老師說得有道理,後來卻覺得實在不是如此,我們現在看第九頁附圖3:在兩個圓的之間,有個人站在此處,正對前方的消失點,這時顯然在他的眼睛前面有個非常清楚的透視學空間,我們常常以為透視學的空間是唯一的空間,其實只不過面對遠方時,在主、客體對立的情況下,那一瞬間優先考慮而成立的空間,透視學空間與圓心空間,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是兩個不斷重疊的空間,

但是何種比較進步?何種比較落伍?幾十年前我們會說透視學空間比較進步,因為可以測量,可以透過儀器驗證。而圓心空間可能是原始人、小孩子的認知模式,文明的人不應該如此,但是現在我們重新審視透視學的空間,大概只能算是所有空間經驗中的一個切片而已。

中國人看空間時,常有虛實的處理,是否科學?嚴格說來應該很科學,至少非常符合人的實際經驗,因為我們看景物時,絕不會如同相機的效果,可以拉出極遠的景深,而且前後左右所有景象皆清楚,這是只有透過儀器才有的情況,而人的經驗是:近距離的景象清楚,遠的不清楚;近距離的景象是立體的,遠的則是平面的;視野中心沒有變形,邊緣則變形,所以中國的虛實空間,其實是非常真實的表現,就像我們熟悉於日常生活所處的空間,範圍之外的就不一定,中國人的世界,焦點之內清楚真實,焦點之外模糊,於是劃分出可見與不可見的世界。例如在台灣,我們可以說看得見台灣而看不見美國,雖然透過相片、電視等媒體可以看到美國,但絕對不真實,因為原本的對象應該是立體且富有動態變化,眾多面相下的構成,但是透過相片、電視等所見,只是整體的局部而已,雖然可以看到美國的形像,卻無法真正觸及與對應真實的對象,所以只要是透過媒介的再現,就永遠會導致可見與不可見的部份,所有的再現都是片面的、局部的。

三類基本空間模式的交疊

在我們的日常經驗中,常常是合併幾種空間觀點而進行認識的行為,例如:均質的方格子空間結構與透視空間可以合併在一起使用;透視學空間和同心圓空間合併在一起使用;又如當你以自己的身體為中心,透過與鄰居的關係漸漸擴散出去,是同心軸的漸漸擴大。

各類大小同心圓空間的「共軸性」交疊

當一群人沒有太多自主性時,他們似乎非常願意繞著政治或宗教中心居住,覺得如此才安全。但是當人的自主性越來越強,越來越能夠直接面對不可知的世界時,這時就會獨立分出,以自己作為世界的中心,再逐步擴充場域,我的家、鄰居、朋友、國家,依序延伸,不過這裡會產生一個問題,由近而遠的擴伸次序會不會有掉轉的時候?

隨著科技的發展,遠距離的通訊、有效的交通工具、無遠弗屆的媒體傳輸、國際網路等系統的輔助,使得原來的遠處變得比較近,原來的近處可能反而不熟識,連結關係趨於複雜多變。這都算是以身體為中心的同心圓,由於對外面世界的興趣及連結能力的高低不等,透過不同的輔助工具工具,以致所謂的遠近跳脫完全的距離比對,而取決於關係的程度,這個結構基本上根深蒂固,大家皆是如此。

「大同心圓空間」與眾「小同心圓空間」的「非共軸關係」

在這裡,比較重要的是非共軸關係,例如:有個國家只有一個政黨,且只有一個電視台,透過隸屬的電台作資訊與意識的掌控,於是所有人只知道一種想法,我們可以說,所有人都被吸納在同一的系統,所有的大小機關都被套在一個意識形態或價值系統中,年輕一輩的或許並不甚明白,但較年長一輩的就比較理解這種經驗,因為小時候只有三個電視台,播放內容都一樣,但現在也許有人聽大陸的電台、美國的廣播,或是到國外吸收了馬克斯主義的思想,或種種對於權威的反抗訊息,漸漸就出現一些所謂的「叛亂份子」集成一個小團體,在一個均質金字塔形的內部中成為一個小「毒瘤」,而當這樣的團體漸漸擴大即使仍是在野,統一場的局面也不再如此統一,「毒瘤」進一步進入影響核心後,就更難保了,核心的原質為邊緣團體牽動,以致之間出現隱微連線,這時的「場」需要重新評估,不但同時存在不同質的小場,連核心也變質了,變成不是完全統合的軸,而是數個軸的並結。

按理說這套還不夠成熟的理論,它應用的範圍應該可以很大,至少可以大到論及政治、中心與邊緣、次文化與主流文化之間的衝突(因為不論大泡泡、小泡泡,經濟的、文化的,都是一種權力關係),或說不同的思考方式(知識也是一種權力,不同的知識體系形塑出不同的權力模式,在主流權力與非主流權力之間會形成一種對抗或翻轉)。

這套理論也可以小到在一個人身上成立,因為人的存在狀態並不完全純粹,按照佛洛依德的說法:人並不是純然理性,還有獸性的存在,理性較強的人,可以掌握控制獸性,表面上看來還是個統一的人,但是當作夢、疲倦或迷迷糊糊時,其他面向就容易顯現,這時體現的精神狀態就非單純的個人。精神分製症的人,就有數重人格,這表示在人的腦子裡,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最近的理論皆談到後現代中有種文明病就是精神分製,因為誘惑太多,所以人的內在無節制地被引發,而且理論資訊太多,懼怕錯失資訊的人,看了一堆書籍或資訊,但缺乏時間與架構將之統合消化,零零散散,就成為這個資訊時代的精神分製者。

所謂的整體觀念,在過去是一個統一嚴密的架構,所有的人如同螺絲釘,有固定的位置,合起來成就功能明確、行動有效的機器,但是當這個整體的組成滲入異質後,所謂的整體觀念,在我們這個時代就改變了,其實我們的時代是最反對整體的,現代的整體就是有不同的勢力之間的對話、爭鬥或是互相妥協,而無論如何都不能完成一個完全統一的整體。甚至,原來為了對抗中心集結而成的小團體,應該具備強固的共識才是,但是當個人得到的訊息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變成吸收大量訊息的機器,個人主義傾向越來越強時,也會出現各說各話的局面,甚至無法溝通。

過去統一完整的大架構中,每個人的說法容易被集體接受與理解,因為思維模式與語言系統相同。基督教中有一種說法,一個教會中的好信徒,在世界各地的教會系統中,可以暢行無阻、溝通無礙,這句話對不對呢?也許不完全對,因為基督教的宣揚行動在進入不同國家時或多或少都經過修正與妥協,但是基本的教義與精神仍是一貫的,所以這樣的說法可以成立。但是不同族群的對話顯然不會如此理想,

例如基督教的人與一貫道的人溝通,即使同處於台灣,有相同的政治社會與文化背景,但是內在的價值信仰強過外面的訊息,所以兩個不同宗教的人基本上無法溝通。或同一宗教的人但解釋宗教的方法不同,也可能無法無法溝通,這表示這兩個人不再隸屬於共同的論述架構,而是各自獨立的複合狀態。

結語

當訊息的差異性越來越大,當權威鬆動,個人有自己的思維與言說領域,兩人之間的溝通就趨於困難,現在可以重新畫一個大地圖:中間有一個金字塔,區分為幾個部份;另有一塊大領土,分屬數個族群,族群可以人種或意識形態畫分,然後我們會發現其中的連接的方法並不是按照距離的遠近,而是跳脫距離的利益連結,這時「場」的範圍到底可以到達何處?就是個很有趣的問題了。再談到台灣的情況,當我為準備博士論文而回台灣收集資料時,正是八九年末,九○年初和「二號公寓」「伊通」等地開始有些交流,這時正是台灣股票漲到一萬二的時候,我一出門,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在談錢,政治議場上有朱高正爬到桌上去,輿論媒體部份有地下電台的批評時政,而台灣藝術家也大量創作帶有抗爭意含的作品,我突然感覺整個台灣就是中間神聖而外面是醜陋罪惡的空間,這時出現一個反轉關係的契機,改變的情勢山欲來風滿樓,與我在出國之前的情況遠不相同,整個環境就像一部機器,有權力的架構,其中包含大小團體複雜的組成物件,在觀察的過程中我漸漸體會所謂的結構理論、後結構理論、解構理論,產生了基本的認知之後,我再回去重新修改論文計劃,把討論培的方法和所謂的權力、慾望、解構理論等重新結合。

提綱